二百五十一 忘尘之酒-《空镜戮天》

    欧阳韩的道歉,立刻让燕儿明白了什么。她赶紧拿起桌上的酒壶,笑道:“您客气了,请坐吧。”再也不好意思推辞,欧阳韩便坐了下来。燕儿优雅的为他斟满酒杯,笑道:是陪着喝酒,可燕儿并未给槐婆婆斟酒。也不能这么说,因为槐婆婆面前根本没有酒杯,只有一双筷子。

    “婆婆您不喝么?”天下哪有这样陪酒的,欧阳韩立刻有些奇怪起来。槐婆婆笑道:“婆婆老了,身体已经适应不了酒水。壮士请不必在意婆子,自饮便是。”慈祥的笑意,是那么的温暖。正仿佛在劝说调皮的孩子,不带任何的波澜。

    这话也有理,槐婆婆这一大把年纪,真跟她喝出点什么事来那可百嘴莫辩了。“好吧。”也只能这样了,总不能拉着燕儿这个小姑娘陪自己喝吧?欧阳韩端起酒杯,向槐婆婆道:“多谢婆婆赐酒。”说罢,仰首喝下。

    本是抱着一杯便倒的决心来喝,却想不到入口的并不再是那种暖心酒。浓郁的酒香与暖心酒的狠辣不同,酒的的烈性更是无法相比。“此酒名为‘忘尘’,酒兴不烈,若您喜欢,可以多饮几杯。”看着欧阳韩迷茫而又兴奋的样子,燕儿腼腆的道。

    欧阳韩嗜酒,绝不亚于其他酒鬼。只是欧阳韩并不富有,很难得能喝到如此好酒。这一路上奔波迅速,根本无暇好好吃一顿,何况是饮酒了。“那可真多谢了。”欧阳韩赶紧道谢,燕儿则再次斟满。

    如此好酒,欧阳韩甚至不顾的夹菜。一会儿功夫,欧阳韩便已经将燕儿端来的酒壶喝空了。带着意犹未尽的表情,欧阳韩阻止还要去端的燕儿笑道:“多谢姑娘好意,只是明日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不敢在此喝醉。”

    看着欧阳韩认真的表情,燕儿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这才是一会儿的功夫,菜都没吃上几口的。“时间尚早,足够壮士养精蓄锐。壮士不是个因醉而不醒的人,更何况壮士的酒量远不过如此,何以以醉而推?”一直慈祥的看着欧阳韩的槐婆婆,此时突然发话。

    身为饭桶,欧阳韩的酒量当然也不差。只是他身上沉重的担子压迫着他,让他没有时间醉倒。很小就明白了这点,所以他一向很节制。这里不是一般的地方,人间地狱,根本不适合喝醉。更何况午夜他跟沈豪就得动身,去到北大营旁边埋伏起来。

    槐婆婆能看穿一切,在她面前再好的伪装也没有用。此时下午刚过,还未到晚饭的时间。还有足够的时间让他休息,还有足够的时间能在多喝一点。明日之战不可有半点含糊,就在此时放松一下自己有何不可?

    “那好吧,多谢婆婆了”欧阳韩只得松口。看欧阳韩答应下来,燕儿才再次起步离开。毕竟不是非喝不可,欧阳韩有充足的理由。无酒的宴席,总是那么的单调。酒兴便是救词,是让人打开话匣的理由。

    没有酒,欧阳韩只能干坐在哪里等。槐婆婆与欧阳韩之间没有任何话题,就算欧阳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期盼燕儿能快点回来,最少能打破这份尴尬。忘尘酒也确实好喝,很难能喝到这么好喝的酒,自然要多喝一些了。

    “等注视高原一切的事情结束,壮士的归处想好了么?”这么干坐着,绝对不是待客之道。元氏的礼仪繁杂,作为族长的槐婆婆岂能答应?然而她所问的话,欧阳韩却不明白。什么叫想好归处,自然是要回到天城西郊的那个小镇了啊。

    “自然是回家,好好的休息休息。”欧阳韩不解,却也不能不回答。槐婆婆的话中必定有什么含义,否则她绝对不会这么问。槐婆婆看着她,依旧是那副慈祥的微笑:“想必那里还有期盼您回去的人,那里的温暖让您留恋吧?”

    作为弃子,欧阳韩活到这么大内心中最珍贵的莫过于身边的人了。欧阳天华虽然很不靠谱,可他毕竟尽心竭力的养育了欧阳韩这么大,整整二十年的时间。他有慈父的仁慈,也有严父的威严。正因为有了这些,欧阳韩才能走到今天。

    说道温暖,欧阳韩第一个便想到了欧阳紫嫣。从小一起长大,乖巧贴心的她让欧阳韩懂得什么叫做牵挂。每次出门拼命,每次处于生死关头,欧阳韩都能想到她的微笑。当欧阳天华老去,孤独的欧阳紫嫣还能有谁来守护?镇魂之歌虽然强大,却是需要强大的人来感悟!

    作为弃子,在父母抛弃他的时候便已经是死了。是欧阳天华收留才使得欧阳韩能存活,他更是尽心竭力的抚养,最终让欧阳韩长大。这是欧阳韩想尽量偿还的恩泽,是欧阳韩无法推卸的责任。作为欧阳天华唯一的骨肉,欧阳韩更是应该负责照顾。

    死亡,是解脱。对欧阳韩而言,绝对是如此。不被世人所认同的弃子身份,即便做什么也不会被人承认。欧阳天华与欧阳紫嫣,是欧阳韩所无法放下的牵挂。是他们的支撑才让欧阳韩走到了今天,是他们的恩赐让欧阳韩走到了今天。

    “是啊,他们对我很好。”欧阳韩也有家,也有个能放心休息的地方。即便身受重伤他们也不会抛弃,即便一无是处他们也不会嫌弃。那几间破旧的屋子,正是伴随他成长的地方。若有一天他不幸死了,也必定想埋在四周。

    “这就好……这就好。”看到欧阳韩那副温馨的表情,槐婆婆说道:“有家的人,便不再是弃子。因为有一个能期望回到的地方,有一群期盼您回去的地方。”她接着说道,仿佛是在劝说:“您所做的一切,会被承认的。何不放下心中的疑虑,何不放开一切的魔障?”

    欧阳韩抬起头,认真的看着槐婆婆。单独留下自己喝酒,绝非表面这么简单。这番话,想必是早就准备好的吧。“正如您所说的,我害怕自己的根源。害怕与他们相见的一天,害怕与他们对峙的一天。”在槐婆婆面前,一切的隐瞒都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