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暴乱之心-《空镜戮天》

    让他暴乱如斯的,正是欧阳韩!

    欧阳韩,近乎绝望的躺在托架上。这已经不是第一坐在这上面了,反而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曾经有一次,重伤的沈豪就是用这种方法,拖着重伤无法行走的欧阳韩,用两天三夜的时间走了七百多里地。也就是那次,他的屁股被磨掉了最少一斤肉,随后的一个多月时间内,他趴着养好了自己的伤。

    欧阳韩的绝望,并不是在害怕自己的屁股。沈豪这么做,是在消耗自己的气力。自己废了,根本帮不上他任何忙。巫女的生死至关重要,若她遇难整个南疆真就完了。个人的生死怎敢与南疆一族的生死做衡量?沈豪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若马贼大队或者给自己下招的人追上,一个疲惫的沈豪,怎能护住三人?

    还是自己的意志不够坚定么,他已经足够小心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体状况,让自己能安静的离世,从而解脱一切的苦难。可自己还是被沈豪发现了,并且就如同自己担心的一样,他开始失控,开始暴乱不已。见到沈豪的行动,欧阳韩怎么会让他如此的愚蠢?他竭力反抗沈豪的控制,却哪里还有什么力气?反驳甚至叫骂,沈豪都当听不到!

    一切都没有用的,欧阳韩曾看到沈豪失控,他不会听任何人的话,不会顾及任何人的性命。此时的他,眼中只会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并且会持续很久。

    欧阳韩,静静的躺在托架上,祈祷追兵不会追来。同时也在静静的修养身心,他最少还有命在,最少还能搏命一击,最少能在沈豪无力抵抗的时候为他挡住袭来的刀剑!

    雨,疯狂的下着。沈豪如同疯熊一般,在南疆这片丛林横冲直撞起来。一棵树挡住了去路,他抬腿就将那树连根踢断,又是一块巨石在前,他依然伸腿,几脚就将那岩石踹的粉碎!这一路上胆敢阻拦他的任何事物,都在一瞬间变成了残渣。他已经忘记了要尽量低调,已经忘记了要不留痕迹。他只想要拯救自己的兄弟,尽快找到那个该死的寨子!

    沈豪的暴乱,沈豪的疯狂,都让桠藤看在眼里。恐惧,伴随着巨大的担忧在她那颗稚嫩的心头萦绕。在这一个多时辰中,沈豪拖着欧阳韩背着娅菘狂奔。他非但没有渐渐慢下却正在逐渐加速!已经如此之快,又在这复杂的南疆雨林中,沈豪却把自己的身体与右手控制的稳定无比!双腿不停的伸屈,将地面不平所带来的冲击减到最小。就算伸腿去踏拦路的事物,沈豪也能不晃动身子,仅仅靠一条腿的力量,就将障碍物泯灭!

    桠藤恐惧的,桠藤担忧的,是沈豪本身!他的力量正在于人体所能承受的极限力量所接近!他的心跳声从一开始就能清晰的听到,起初的心跳平稳、平滑、缓慢。可这一个时辰中,那心跳声正在渐渐变大,已经将桠藤的鼓膜镇疼。这心跳,也渐渐如同沈豪的心情一样,变得狂躁,变得暴乱,变得越来越快!

    她不懂医理,不懂武功。论见识,她也就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可她却依然知道,如此下去,沈豪会累死掉的!她数次请求沈豪停下来休息,可就如一他暴乱开始的时候一样。没有回答,没有一丝反应。

    她也只能祈祷,祈祷上天能眷顾他,眷顾他所背负所承受的人。

    一个孤零零的哨塔,隐没在瓢泼一般的大雨中。这种哨塔,只有在南疆大的村寨附近才能看到。

    终于看到了,接近两个时辰的跋涉,他终于将要送到的人送到了。他背上的娅菘,虽然呼吸微弱却依然活着。而托架上的欧阳韩也已经开始了闭目养神,放弃寻死。

    南方诸部的寨子大多依水而建,腾格里,是他们的生命之河,最少在圣树还活着的时候是这样。当沈豪看着不远处的那一大片废墟时,他甚至不敢相信这里就是要来的地方。桠藤曾经说过,这里人最多的时候有三千多居民!大半建筑物泡在水中,无数的水生植物爬满了还屹立在水上的建筑物上。好在这里靠近山麓,虽然被淹掉了一部分,靠近山麓的房屋还算完好。

    沈豪沉着的用眼扫视,马贼们也是知道这里的。而且听娅藤说,这里先是遭到马贼的屠杀然后才被遗弃的村寨。雨还在下着,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除了落雨声,沈豪并未听出其他的声音。安静,并未都代表着安全。可看看背上的娅菘,身后的欧阳韩,他们却不得不在这停下。没有被河水溅到的房子都还算完好,这里并非被遗弃很久的。

    在这风雨中,空旷的寨子里不时闪烁出几点磷光。这又是一个格耶齐么,磷光诏示着这些房屋的主人并未远离,而是永远不能离开此地了。他们的灵魂已经变成怨灵,游荡在废墟的各个角落。娅藤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然而此时她却连害怕都没有空闲去想,一心只关心着娅菘与欧阳韩的身体。欧阳韩也看见了,踏过许多尸体的他除了感慨外,并未有太多的杂想。现在不但自己的性命还在徘徊,甚至南方诸部的生死也在徘徊,想这些确实有些多余。

    沈豪找了间地势较高的双层屋子就走了进去,虽然里面混乱不堪,却最少能遮挡住雨水。娅菘的呼吸又微弱了许多,真可以用命悬一线来形容。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了,沈豪将四周杂乱的事物堆起一堆,点燃。已经哭干眼泪的娅藤赶紧将火势围拢,抱紧娅菘,不断的揉搓着她的身子。此时欧阳韩依然被绑在托架上,如同被俘的状况已经快受不了了。“木头你是不是忘了点事啊?”欧阳韩用极度不满的声音道“到底要绑我到什么时候!?”到这时,沈豪才想起欧阳韩来。他赶紧给欧阳韩松开,而欧阳韩依然没有丝毫的力气,顺势趴在那里颤抖着狂喘。沈豪叹了口气,将他拖到火堆旁,让他取暖。这是四季如夏的南疆啊,可他们两个却冷成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