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沈蔷薇的心跳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但脸上依旧维持着完美的、略带疏离的微笑,甚至对他微微颔首,仿佛只是对一位普通熟人的致意。随即,她便自然地转向另一位走过来的名媛,热络地聊起了刚才拍卖的一件翡翠胸针。 她表现得如此自然,如此无懈可击,仿佛刚才那个吻,于她而言不过是被一只不懂事的野猫挠了一下,无关痛痒。 贺承钧握着酒杯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瞬。他深邃的目光在她看似平静的侧影上停留了数秒,眸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阴霾和……挫败? 她总是这样。像一尾最滑不留手的鱼,无论他施加多大的压力,她总能找到缝隙溜走,然后用那层完美的面具,将他隔绝在外。 这种失控感,让习惯了掌控一切的贺承钧,感到极度不悦,却也……更加被吸引。 义卖会终于结束。沈蔷薇婉拒了后续茶会的邀请,以身体不适为由,提前离场。 坐在回程的汽车里,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殆尽,只剩下疲惫和冰冷的锐利。她需要立刻见到一个人。 她没有回苏公馆,而是让司机将车开到位于公共租界的一家颇有名气的画廊。画廊老板是位旅法归来的中年艺术家,也是养父苏慕辰的故交。沈蔷薇时常来这里看画,是这里的常客。 今天画廊里正在举办一个小型画展,参观者寥寥。沈蔷薇径直走向最里面一间用来招待贵宾的休息室。 推开沉重的橡木门,苏慕辰果然在里面。他正背对着门口,欣赏墙上挂着一幅水墨山水画,手里端着一杯红酒。 “爹爹。”沈蔷薇关上门,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苏慕辰转过身,看到是她,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蔷薇?你怎么来了?义卖会结束了?”他的目光在她脸上仔细扫过,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脸色怎么不太好?不舒服?” “我没事。”沈蔷薇走到沙发边坐下,揉了揉太阳穴,“只是有点累。” 苏慕辰走到她对面坐下,将酒杯放在茶几上,语气关切:“是不是最近应酬太多了?还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我听说,贺承钧今天也去了义卖会。” 沈蔷薇抬起眼,看着养父那双看似温和,实则深不见底的眼睛。她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道:“爹爹,您知道三年前,江宁那晚,除了我之外,现场可能还有另一股势力吗?” 苏慕辰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虽然极其短暂,但并未逃过沈蔷薇的眼睛。他端起酒杯,轻轻晃了晃,避开了她的目光:“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都过去那么久了,当时兵荒马乱,各方势力鱼龙混杂,有什么人都不奇怪。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个?” 他的反应,印证了沈蔷薇的猜测。养父果然知道些什么,却在刻意隐瞒。 “今天贺承钧又提起了那晚的事。”沈蔷薇选择性地说道,略去了那个吻和更惊心动魄的对峙,“他的态度很奇怪,不像是单纯的报恩,反而……像是抓住了我什么把柄。我怀疑,他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或者,当时现场还有别人,看到了什么。” 苏慕辰沉吟片刻,叹了口气:“贺承钧此人,心思深沉,手段狠辣,他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绝非仅靠军功。他接近你,目的绝不单纯。蔷薇,听爹爹一句劝,离他远点。他对你的‘兴趣’,对我们的大计,有害无益。” “大计?”沈蔷薇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心脏微微收紧,“爹爹,我们的大计,到底是什么?您一直告诉我,要隐忍,要等待,要借助各方势力,但最终的目标,究竟是什么?只是为家族复仇吗?还是……另有其他?”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接地质问养父。长期以来,她就像一把最锋利的刀,被苏慕辰握在手中,指向他要求的方向,却从未被告知全局的谋划。贺承钧的出现,以及他带来的种种压力和变数,让她迫切地需要知道更多。 苏慕辰的脸色沉了下来,语气变得严肃:“蔷薇,有些事,你知道得越少越安全。时机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取得贺承钧的信任,尽可能地获取他手中的资源和情报,但切记,不可投入真情,更不能被他控制!” 获取信任?投入真情?沈蔷薇几乎想冷笑。贺承钧要的根本不是信任,是绝对的服从和占有! “如果他想要的,不止是信任呢?”她忍不住反问,声音有些发涩。 苏慕辰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紧紧盯着她:“他对你做了什么?” 沈蔷薇移开视线,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他比我们想象的更危险,也更难掌控。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与虎谋皮,方能得到最华美的裘袍。”苏慕辰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冷酷的决绝,“蔷薇,别忘了我们苏家上下几十口的血海深仇!忘了你亲生父母是怎么惨死的!为了复仇,些许牺牲,算得了什么?” 血海深仇! 这四个字像一把冰冷的锉刀,狠狠刮过沈蔷薇的心脏,瞬间浇灭了她心中所有纷乱的、不该有的情绪。 是的,复仇。这才是她活着的唯一意义。爱情、温情、甚至自身的清白与安危,在这沉重的仇恨面前,都轻如鸿毛。 她眼底最后一丝波动也沉寂下去,重新变得冰冷而坚定。 “我明白了,爹爹。”她垂下眼睫,声音平静无波,“我知道该怎么做。” 苏慕辰看着她瞬间冷寂下去的神情,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是欣慰,又似是某种不忍,但最终都被更深沉的算计所掩盖。他缓和了语气,安抚道:“你放心,爹爹不会让你真的陷入险境。一旦拿到我们想要的东西,贺承钧这颗棋子,随时可以舍弃。” 棋子?沈蔷薇在心中冷笑。只怕在那位少帅眼里,他们父女,又何尝不是棋子? 离开画廊时,天色已近黄昏。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色,如同泼洒的鲜血。 沈蔷薇没有立刻上车,而是沿着街道慢慢走着。晚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却吹不散心头的沉重和冰冷。 与养父的谈话,非但没有解开她的疑惑,反而让她更加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可能一直身处一个更加庞大和危险的棋局之中。养父对她有所隐瞒,贺承钧对她势在必得,日本人虎视眈眈,而三年前的真相,依旧迷雾重重。 她就像一艘航行在暴风雨中的小船,四周皆是迷雾和暗礁。 忽然,一阵极细微的、被刻意压低的争执声从旁边一条狭窄的弄堂里传来。 沈蔷薇本能地警觉起来,闪身躲到街角的灯柱后面,屏息凝神。 “……必须尽快动手!那边催得紧!”一个粗嘎的男声,带着浓重的江北口音。 “我知道!但目标身边现在守备太严,根本找不到机会!贺承钧派了精锐日夜守着!”另一个声音略显焦急,听起来年轻些。 贺承钧?目标?动手?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