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五章 用生命证明-《割鹿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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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名少年倒下时,盖苏文还未到达城墙之上,而此时又有一名修行者从城墙上跳了下来。
“丸都山黄闻角。”
……
当这名修行者坠倒在地时,盖苏文终于登上了城墙。
“违令者斩立决!”
他登上城墙的刹那,先行说了六个字。
无比森寒的声音如凛冽的冰雪席卷过城墙,让所有人的身体微微一僵。
“被敌人的言语蛊惑,要想证明自己不是孬种的人,直接在城墙上把自己的头颅给摘了。”
他接着发出无比冰寒的声音,然后道,“镇守要塞的军士,要证明勇武的唯一方式,便是守住这座城。只要你们听从我的军令,你们便能守住这座城,若是失去了这座城,你们不仅是高丽的罪人,还会永远被后辈所耻笑。”
“守住这座城的意义,真的有杀死这名年轻人大么?”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更为冰冷的声音响起,“你们早就知道这名年轻人是什么人。”
盖苏文的心沉了下去,极度的愤怒甚至反而让他笑了起来。
为了得到某种巨大的利益,这些权贵无所不用其极。
文鹤年。
辽东祭酒。
他的官阶甚至比他的那名老师还高,然而在此之前,在十余日的清查之中,作为此间军方的第一号人物,他都并不知晓这人在这座城里!
他先前以为只是金氏想要和裴国公暗中达成什么协定,然而现在连文氏都参与其中么!
身穿醒目官袍的白发老人却带着一脸正气和愤怒的神色出现在城墙之上。
这名身穿紫色官袍的老人白发在夏日的夜风中飞舞,他的身周并无强大的修行者拱卫,以此显示他面对那名诡异的箭师都显得无畏的态势。
他无比冷厉的看着怒极反笑的盖苏文,寒声道,“他是大唐道首顾凝溪,若是能够杀了此獠,付出十座城池为代价都值得!”
“杀得了么?”盖苏文此时没有退路,他看着文鹤年眯起了眼睛,“无耻的权贵们,你们到底想要换得什么好处,我并不想知道,但对于我们而言,我们的职责便是守住这座城。”
“哈哈哈哈!”
文鹤年的大笑声在城头炸响。
他伸出手指点着盖苏文,厉声喝道,“这十日之约是我挑起来的?若是没有你信口开河挑衅唐人,哪来来的这十日之约,哪里来的守城之说!他们只是来接京观的,却偏偏因为你死了个弟弟,最终就弄成了这样的赌约!身为盖牟城的最高守将,却视这座城为儿戏,你尽是私心,还说别人无耻?”
盖苏文在心中计算着直接绞杀这人的胜算有几成,但心中的理智却在反复提醒他,这人既然敢在此时出现,必定已经有了相应的对策。
他缓缓的深吸了一口气,寒声道,“我没有违反王命,他们攻与不攻,走与不走,我都需要镇守这座城,而且对于我而言,三千兵马和我豪赌,换取裴氏再不进入辽东,这不可能不接。”
文鹤年冷笑起来,道:“那你现在守得住么?十日之约你赢得了么,粮仓被焚毁不说,连城里的水源都已经无法饮用,你将尸水煮沸给所有人喝,你想让他们喝着这种水来给你完成这个赌约?你或许可以名垂青史,但谁能知道此地会不会因此爆发瘟疫,他们这些喝着尸水的人蒙在鼓里给你卖命,谁知道他们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什么!”
“水井出了问题?”
一群军士震惊的叫出声来。
盖苏文身后的几名将领脸都黑了。
盖苏文却反而平静下来,他看着那些惊惶的叫出声来的人,他知道这里面大多是真的惊惶,但其中必然有少数是文氏和金氏安排的人。
他冷冷的说道,“相信我的人,便听从我军令行事,不相信我的人,你们的命就交给这个人,你们尽可以听他的命令行事。”
“粮草被焚,井水被污,凭什么还让人相信你?”文鹤年冷笑起来,道:“盖苏文刚愎自用,已无统军资格,众将听令,拿下这人再做打算。”
盖苏文还未说话,他身后一名副将已经忍不住厉声喝道,“你有什么资格对军方官员说三道四?”
文鹤年冷笑道,“是,我一个人是无法罢免你们这种将官,但若是加上城宰,我们至少可以接管军队。”
盖苏文看着文鹤年,冷漠道,“这些唐人许诺给你们文氏和金氏什么好处?”
然而此时,文鹤年却做了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他看向在城外安静的看戏的顾留白,然后朝着城下跳了下去。
他的声音在夜风中传来,“我只是不相信你这个公为私用的将领,我只是觉得你已经不配成为这座城的军方统帅,我可以容忍失去这座城,但不能容忍你将我高丽的这些军士蒙在鼓里,让他们为了你的私欲而送死。我可以为高丽战死,你呢?你敢和我一样么?”
盖苏文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背负着的双手甚至已经给后方的副将下达了几个命令。
一些绝对忠于他的修行者和军队会很快调集过来,在这种情形之下,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要用雷霆的手段将这文鹤年和金城宰一起杀死。
然而这样的变化却是他根本无法预料的。
一名这样地位的文氏官员,竟然可以赴死。
虽然自己明知道这人说的只是冠冕堂皇的假话,然而寻常的军士却不知道,在他用自己的生命来证明自己的时候,城中的军士不会觉得他说的是冠冕堂皇的假话。
这样的阴谋在此时却似乎变成了无法可解的阳谋。
他看着那名老人的白发凌乱的飘散在夜空中,当那名老人的真气爆发,身上喷涌出血雾时,他被巨大的无力感所包裹。